化解贫富冲突要在调整社会结构
——孙立平访谈录
导读:《南方周末》编者按:市场经济国家都有贫富差距,但并不是所有的贫富差距都会导致社会对抗。如何通过社会结构的优化,尤其是通过扩大中产阶层比重和保护下层生存的社会生态,把贫富差距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从而实现贫富和谐共处?本报记者就此专访了清华大学教授孙立平先生。
新的财富分配正在展开
现在的主要问题不仅是贫富差距,而且是贫富差距已经固化为社会结构,而难于改变了
这个财富分配的过程主要是按资本而不是按劳动分配的,在我们的社会中按劳动分不下去,因为我们没有按劳动进行分配的机制。
底层的非制度化生存值得严重关注
一个现实的问题是如何保护弱者的生存空间,使他们有一个能够生存的生态。而在当下,过度竞争正在使底层从事的低端产业完全无利可图,底层的生存底线正在不断被击穿
这样一种非制度化的经营或者非制度化生存的状态肯定是来自于恶性竞争,但是激烈的竞争就一定会导致恶性的竞争吗?这就向我们的产业界、经济学界和全社会提出了一个问题,如何避免在底层因过度竞争而导致行业性非制度化生存状态的出现。
底层的尊严不能被视为奢侈品
不羞辱是特别重要的,但羞辱不仅仅是用舌头舔脚,更值得注意的是那些看起来很文明的羞辱形式,是那些见怪不怪,甚至是在善意的动机驱动下发生的羞辱,特别是来自公权力的羞辱
对于社会中一部分人给予的特权,实际上是对其他人特别是弱势者的羞辱。而这种羞辱是以对公民的平等权利甚至是法律意义的平等权利的破坏为前提的。
同时警惕上层寡头化和下层民粹化
精英的寡头化,无疑会促成或加剧下层的民粹化,下层对精英越来越反感、抵触。每次精英中的某个人出了丑闻,都会引发一次小小的狂欢。在这种氛围之下,理性的声音和严肃的讨论,越来越被淹没在情绪之中
精英的傲慢与冷漠,贫富迅速分化背景下的“敏感心态氛围”,“感恩门”事件将贫富双方之间微妙的“度”击得七零八落。由于各自的立场不同,人们总是力图将对方置于道德不正义的位置。而这种做法的背后是群体间的对立。弱势群体不再唯唯诺诺承受命运的不公,而是理直气壮地觉得这个世界亏欠了他们。
化解贫富差距需要优化社会结构
在我们的历史上是有这样的资源的:在老北京的胡同里,往往同时居住着王公贵族、达官贵人、一般民众、贩夫走卒。当然你可以说他们是不平等的,但也不可否认他们有共生关系的一面,没有这样的关系,不同阶层的人就会处于一种很紧张的状态
有的城市中,营业面积达不到多少平米的小饭馆和小食摊被一律取缔。这样一来,不仅人们吃饭很不方便,而且使很多人失去谋生机会。藏在这背后的就是一些地方政府对城市美轮美奂的追求。在老北京的胡同里,往往同时居住着王公贵族、达官贵人、一般民众、贩夫走卒。当然你可以说他们是不平等的,但也不可否认他们有共生关系的一面,达官贵人也要坐人力车,也要吃早点喝豆浆,反过来,贩夫走卒也是从这里获得自己谋生的资源。在一个社会中,继承与流动需要保持大体的均衡。贫富差距大一点还不要紧,最怕的是穷人失去向上流动的希望,最怕的是一种绝望的感觉。